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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4日下午，搓澡工駱昌付和他的同事狀告老板欠薪一案一審勝訴。

　　此前，他和19名同事為了快速拿到工資，已經走了申請“支付令”的程序，卻因為老板提出異議，程序終結。

　　“支付令”是人民法院依照民事訴訟法規定的督促程序，根據債權人的申請，向債務人發出的限期履行給付金錢或有價證券的法律文書。債權人對拒不履行義務的債務人，可以直接向有管轄權的基層人民法院申請發布支付令，通知債務人履行債務。債務人在收到支付令之日起十五日內不提出異議又不履行支付令義務的，債權人可直接申請人民法院強制執行。

　　2008年1月實施的勞動合同法規定，用人單位拖欠或者未足額支付勞動報酬的，勞動者可以依法向當地人民法院申請支付令，人民法院應當依法發出支付令。這一規定賦予了勞動者追索勞動報酬的捷徑。

　　由于申請支付令不必經過法院的審理程序，所以有快速便捷的特點。然而在實踐中，支付令究竟效用如何，理論界和實務界都有爭議。

　　搓澡工工資被拖欠兩年之久

　　看起來有些黑瘦的駱昌付今年37歲。2007年他通過老鄉介紹來北京打工，在一家洗浴中心一干就是兩年多。他和同事們掙的是計件工資。一般情況下，顧客要求搓澡服務需要支付38元，搓澡工可以從中提取13元；如果搓澡時再加蜂蜜或鹽，他們則可以抽取15元，他們沒有基本工資。搓澡工每天的工作時間很長，平均都在12小時以上，多勞多得。

　　“當搓澡工很辛苦。”駱昌付告訴記者，搓澡工工作時都穿一種大短褲，一天干下來，短褲要被汗水浸透四五條。他們這種工作干得時間長了，一般都會落下風濕病、關節炎等因在潮濕環境中長期工作而導致的職業病。

　　搓澡工的工作分淡旺季，一般冬天活兒最多，夏天活兒最少。駱昌付最多的時候一天能服務四十多名顧客，盡管累，只要體力還能撐得住，他還是愿意多干幾個活兒。因為老人和孩子還在河南老家等著他在外面“發財”帶錢回家呢。

　　平時，駱昌付和其他搓澡工并沒有能夠按月拿到工資，老板以要開分店、資金周轉不開等為由拖著不發。他們也已經習慣了，一個月或者兩個月能拿到半個月的工資勉強維持生計，或者確實有急事的可以借一兩千元。

　　“當時想反正錢在老板那里存著，早晚還是自己的，這么大一個洗浴中心，生意又好，是不會欠我錢的。”駱昌付說。

　　今年6月，駱昌付和同伴聽說總店因為債務問題被貼了封條。駱昌付開始感到害怕，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拖欠了4萬多元工資。問了同事才得知，他們20名搓澡工一共被拖欠了近62萬元工資。

　　20名搓澡工聯合起來，開始找單位要錢。后來單位又支付給他們每人1700元生活費，6月底，單位又分別給他們打了欠條。7月2日，他們去上班時，卻被單位拒之門外。

　　多方碰壁之后，駱昌付他們找到了北京致誠農民工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原北京市農民工法律援助工作站)。因為他們手里有蓋有單位公章的欠條，證據確鑿，他們打算走能快速拿到錢的“支付令”程序。

　　支付令程序白白耗時一個月

　　7月16日，駱昌付等20名農民工向北京市某區法院遞交了支付令申請書，申請該洗浴中心支付拖欠的工資585272元。7月20日，法院發出支付令，限令該洗浴中心在收到支付令之日起15日內支付拖欠工資或提出書面異議。

　　沒想到的是，那家洗浴中心在規定期限的最后一天提出了書面異議。8月6日，法院出具了《民事裁定書》，裁定終結督促程序。

　　無奈之下，駱昌付他們于8月14日又向同一個法院遞交起訴書，要求老板支付拖欠的工資。此時，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駱昌付和四五個同事還在北京靠打零工堅持，其他的十幾名同事都已回老家，“留在北京，吃住都是問題”。

　　“支付令程序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只要債務人一提出書面異議，無論異議是否真實合理，支付令這一督促程序都要終結。但不提出異議的債務人又有幾個呢？”北京致誠農民工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執行主任時福茂告訴記者，按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債務人在法定期間提出書面異議的，人民法院無須審查異議是否有理由，應當直接裁定終結督促程序。債務人對債務本身沒有異議，只是提出缺乏清償能力的，不影響支付令的效力。

　　“面對不講信用的債務人，支付令程序最可能的結果是浪費當事人的時間。而且根據人民法院訴訟收費標準規定，申請支付令，要比照財產案件受理費標準的1/3交納。支付令程序不成功，當事人既搭時間又搭錢。”時福茂說。

　　北京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法官坦言，由于了解支付令程序可能存在的這些結果，為了提高效率，他所在的法院很少使用這一程序，一般都是直接走訴訟程序。時福茂也表示，盡管按照規定他們所援助的農民工不用繳納申請支付令的費用，但為了節省維權時間，他們工作站一般也不通過支付令程序為農民工討薪。

　　終結程序后應轉入訴訟程序

　　法院應不應該對債務人提出的支付令異議進行審查，以及應當進行什么樣的審查，理論上、實踐中一直存在爭議。有人提出，在支付令程序中，法院應當對于債務人提出的異議進行審查，這樣就可以避免支付令成為“花瓶”。

　　但也有法官認為，如果增加法院對債務人異議是否成立的審查義務會違背督促程序的立法本意，因為要進行審查，就需要雙方當事人進行質證，這樣支付令就不再屬于特別程序，而變成了普通的訴訟程序。

　　“法院應當對債務人提出的異議進行有限審查，審查內容主要是債務人的異議是否為合法異議，是否針對債務本身提出。經審查屬于債務人濫用異議權的，支付令繼續有效。”時福茂建議，對于拖欠勞動報酬的案件，在裁定終結督促程序后，可以直接轉入簡易訴訟程序繼續審理，不再讓勞動者另行起訴，避免勞動者浪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盡管質疑支付令的作用，但上述法官并不認為取消支付令的規定是合適的。他認為支付令相對于其他程序也有很多優勢，比如快捷、成本低、沒有標的額限制、不存在級別管轄問題，而且符合保障程序公正與效率的司法改革潮流。他認為，隨著立法對督促程序的不斷完善，支付令將會發揮應有的作用。本報記者 劉姝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