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山南市曲松縣邱多江鄉江塘村合作社的農牧民身著民族盛裝現場展示彩色氆氌和傳統藏毯技藝編織。中新社記者 趙朗 攝

　　文/陶思閱 尹倩蕓

　　西藏日喀則江孜縣，地處西藏南部，是喜馬拉雅山和岡底斯山之間的一條通道，也是南亞通往西藏的要道。年楚河流經而過，豐沃水土孕育了“西藏糧倉”，也沉淀出深厚的文明。

　　江孜為人所熟知，多源于電影《紅河谷》中那段英勇抗擊英軍入侵的歷史。如今，這座小縣城正被一種古老的毛織布帶入國際視野。

　　這塊布名為氆氌。

　　藏地毛織瑰寶的傳承之困

　　氆氌源于藏語音譯，和“普魯”同音，是藏族傳統毛織品，用于縫制藏裝、藏帽、藏靴等，相傳已有2000多年歷史。

　　江孜縣所產的“諧瑪氆氌”是氆氌中的上品，取綿羊脖頸下14.3-14.9微米的細軟毛為原料，通過傳統機器手工紡織、著色等多項工序制作，耗時一周以上方可成品。

　　2009年，“江孜諧瑪氆氌編織技藝”就被列入西藏自治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但鮮為人知的是，氆氌傳統織機效率低下，花色形制千年不變，市場反應冷淡，匠人收入微薄，日薪僅幾十元，氆氌技藝在走過千年后，一度面臨失傳危機。

　　“手藝人在，非遺就不會丟”

　　“很美，但很粗糙。”這是郭秀玲第一次見到氆氌時的直觀感受。

　　郭秀玲是Sandrive沙涓羊絨品牌的創始人。在一次進藏考察中，她注意到這些具有歷史感的手工制品。同時，還看到了半停工狀態的工坊和閑置的織機。

　　但郭秀玲看到了希望：這里家家戶戶幾乎都有織機，雖然織機只是停在那里，但意味著手工藝人都在。“手藝人在，非遺就不會丟。”

　　此后，在上海市第十批援藏干部人才聯絡組的幫助下，她和團隊數次深入西藏腹地，與拉薩和日喀則當地農村合作社、地毯廠溝通交流，并走訪鄉村作坊和家庭工坊。

　　改良舊織機，改進舊工藝，藏地阿姐也被邀請到上海培訓，一起研發氆氌作品。郭秀玲和她的團隊開始了改造氆氌的計劃。

　　2024年江孜氆氌青稞稻田大秀，新氆氌工匠阿佳展示其手織的新氆氌作品。圖源“Sandrive沙涓羊絨”微信公眾號

　　小工坊有了大訂單

　　班覺倫布村位于江孜縣城西南部，臨近帕拉莊園景區，旅游客流提供了天然的銷售窗口。

　　2023年，村里成立了阿佳格桑工坊(藏語“阿佳”為姐姐之意，對年長女性的稱呼)，專注氆氌手工織造與生產創新。

　　郭秀玲對國是直通車說，目前青海和西藏有約10個類似工坊，吸納超200名受過培訓、技術純熟的紡織人員。經過培訓的藏地阿姐，不僅帶回了穩定的技術、達標的質量，還有訂單。

　　2023年，工坊與上海沙涓時裝科技有限公司簽訂了2000條氆氌圍巾加工合同。江孜氆氌系列產品目前已在拉薩瑞吉度假酒店、香格里拉酒店、日喀則希爾頓酒店、上海九家商店以及法國巴黎樂蓬馬歇百貨商場等地銷售。

　　工坊也對產品進行了革新升級。在保留傳統的基礎上，進一步優化織布機穿經、繞線方式，產品圖案更加豐富，寬窄隨時可變。

　　一條氆氌的蛻變

　　氆氌的蛻變，不僅僅是單點突破，更撬動了整條產業鏈。

　　通過“企業+合作社+農戶”模式，阿佳格桑工坊系統收購當地羊絨原料，推動江孜縣經濟結構升級。龍馬鄉宗卓村依靠養殖基地，增收13.13萬元，之后逐步輻射帶動全縣18個鄉的絨山羊養殖。如今，班覺倫布村每年被收購的羊絨在1噸左右，村集體經濟增收30余萬元。

　　工坊手工藝人的收入也水漲船高，月薪從約2000元漲到了6000多元。一位身有殘疾的藏地阿姐，學習鉤針技藝后開辦了自己的工坊，其“吉祥象”產品被北京一家酒店獨家承包，所鉤織的羊絨毯也在巴黎、紐約等地展出。

　　郭秀玲有一個“十年計劃”——把氆氌產業真正“種”在當地。她說，紡織業鏈條長，從紡紗、染色到織造、設計等，鏈條拉得越長，當地的收益越多。

　　一塊布的“世界路演”

　　從一個手工藝品，走向市場化、品牌化、國際化、產業化，正是江孜氆氌在走的路。

　　去年，一場以“雪域·交響”為主題的發布秀在班覺倫布村舉行。這場大秀吸引了64.7萬人線上圍觀，現場不僅有身著氆氌時裝的專業模特現場走秀，還有30位氆氌手工匠在T臺旁展示梳毛捻線。

　　MAISON&OBJET(簡稱M&O)被稱為全球家居裝飾設計第一展，是歐洲三大著名博覽會之一。阿佳格桑第一次出國，便登上這一展會，展示氆氌織造技藝。

　　2025年巴黎M&O國際家居設計展新氆氌工匠格桑阿佳展示織氆氌工藝。圖源“Sandrive沙涓羊絨”微信公眾號

　　在巴黎樂蓬馬歇商場的櫥窗里，一件氆氌坎肩標價超兩萬元；聯合國“第一夫人午宴”上，也出現了氆氌的身影。

　　今年4月，氆氌進入美國Neiman Marcus百貨商店，該百貨商店以經營奢侈品為主，已有100多年的歷史。“在這個商場里，一條氆氌制成的毯子售價可達2.68萬美元。”郭秀玲說。

　　目前，氆氌已銷往英國、意大利、法國等全球18個國家，有30余家海外合作店，11家亞洲直營線下店，5個多語種電商網站，2個海外樣品展廳，藏區手工坊訂單排到了一年之后。

　　被世界看到，江孜的成功并非偶然。它所展現的是，一座小城如何在保護與創新中，借一塊布走出未來的路。